小时候的大伟象个女孩儿,安静乖巧,比我更受妈妈的宠爱。
严格来说,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好哥哥。小时候,我很喜欢跟着他,他却不喜欢带着我。连去幼儿园接我,都离老远的跟在后面。所以那时我更崇拜一个总是照顾自己妹妹的他的同学。他喜欢干净,常常在放假时要求我和他一起收拾房间。并且坚持在房间正中间划一道线,线左右的地方各自分工打扫,从来没有谦让的意思。为了防止我偷懒,他使出各种手段。有一次不惜躺在地上装死。我当时就被吓哭了。
小时候,偶尔吃糖果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。每次我们一起凑够了一两毛钱,就跑去南商店,可以买几块糖果,然后兄妹两人分掉。于是很早就各自积攒了一口烂牙。
尽管他从来没怎么照顾我,在没有什么娱乐的年代,生活中有的只剩家中的彼此。他上了大学,我还是很想念他。在一封信中,我写到:“小的时候,我总喜欢象小狗一样跟着你”。他出去读书的两年,正好和现在的嫂子谈恋爱。我也和嫂子成了好朋友。人说不是一家人,不进一家门。一定是前世的缘分,才能在这一辈子做父母,做兄妹,做爱人吧。
大伟很聪明。不需要用功,就拥有很多才能。从没有学过,但围棋下得很好。擅长乒乓球,羽毛球,桌球。喜欢集邮,集钱币。弹些吉他。和我一起获得高中即兴演讲的前两名。我小学的时候,他酷爱集邮。我很想偷偷买了一张当时很昂贵的生辰猴票送给他。结果本来答应卖给我的同学最后一刻掉链子。不过,后来他把所有的邮票都卖了换酒喝,想来也不算什么损失。最近两年,他又开始喜欢攒各国钱币。我在旅游时就常常会去逛跳蚤市场,时不时淘到一些古钱币给他。回头给他下葬时放一些到他的墓地,说不定那边也可以买些酒肉。
哥哥是个简单的人。除了大学就读西南交通大学峨眉分校,其他的时间一直生活在故乡齐齐哈尔。最好的朋友,除了陪我俩一起长大的杨叔叔,就是他初中时同班的九个哥们。哥儿几个感情一直很好。到他生命最后一程,都是其中一个哥哥全程陪伴。
他心地善良,人畜无害。我们哥俩从小就喜欢猫,养过很多只猫。偶尔猫生病了,我们就用仅有的一点儿零花钱轮流去给猫买小鱼吃。每次猫都被治好。几年前我开始养狗,哥哥也非常喜欢三郎。前几天跟他视频,他还说看到三郎,感觉病好了一半。
大伟的一生,没什么波澜壮阔,但是不乏独有的经历。从青少年开始,一向温和的他突然变得背叛,到年轻时的骄傲和中年后的迷失。所幸在人生的最后几年时间,同也是离异后的初恋相爱相伴,最后一刻在嫂子的温柔陪伴中安详离去。
成长于70年代典型的四口之家,我和大伟一直是彼此生活的一部分。过去的很多年,大多数的时候,都是我为他操各种心。我觉得头上至少三四成的白发,都和他有关。
我很庆幸在过去的这些年,我们做为一个大家庭,在一起渡过了很多时光。从香港,墨尔本,新加坡,英国,到奶奶家伊春,每当有机会我们一定会邀请父母和哥哥同我们一起感受世界。大伟最魂牵梦遗的地方莫过于他求学的四川峨眉山,最开心的时光莫过于最后几年和嫂子相爱的日子,同家人们的旅行和畅饮,在德州扑克中的 all in,和同哥门们相聚的时刻了。
再见了,大伟。谢谢你让我曾经在世界上有一个哥哥。谢谢你给我机会照顾你。如果还有机会,我还希望能照顾你。但是你怕父母,嫂子和我都太辛苦了,所以在一个春日大雪的傍晚,平静,安详,有尊严的离开。正如你轻轻的来,不带走一丝云彩。
来生再见。
Grief is the price we pay for love - Queen Elisabeth II
以此纪念吾兄大伟 1970.06.26 – 2020.04.22